正文卷 035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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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国公府,湔雪堂。

九幽领命而去,谢九玄负手立在窗边。

管家进来,躬身道:“主子。”

谢九玄随他出门前往地牢。

月光洒落一地,院落蒙上了一层冷霜。

谢九玄默不吭声,管家笑眯眯道:“阮姑娘没事了吧?”

谢九玄抿唇:“皮外伤而已,死不了。”

“阮姑娘还得救陛下呢,可不能出事。”

谢九玄冷笑一声:“这个鲁莽的性子,早晚出事。”

“阮姑娘是个直性子,没有心眼,多洒脱啊,多少人羡慕不来,这是天性里带的。”管家望着冷清清的宅子,“主子十六岁时还去过一趟大漠呢,大漠里生长起来的姑娘,带着草原的烈性,宁折不弯的。”

谢九玄眉头拧了拧,似笑非笑看着管叔,看穿了他的想法:“我能把她怎么样不成。”

管叔咳了咳:“林家小姐按说也是老头子我看着长大的,太师为人正直,一辈子廉洁奉公,林小姐如今是学坏了,老太师的正直没有学到,林夫人那一套却学了个十成十。她过分了,这事不怪阮姑娘,若是花门主真如外人传言一般,阮姑娘便是凶多吉少。老头子倒觉得她干得漂亮。”

谢九玄脚步一顿,冷冷看着他:“你什么时候这般多嘴多舌?”

管家笑眯眯:“不敢不敢,老头子只是有感而发罢了。”

“主子。”地牢门口重重侍卫躬身行礼。

谢九玄走下去,眉目泛冷。

“她那一剑是被何人所刺?”

“人已经抓了,就在前面的牢房。此人身份确实有些奇怪。”管家笑眯眯道。

谢九玄停在成武的牢门外面。

“主子。”侍卫行礼,忙将牢门打开。

成武抬头,见是宁国公,吊梢眼愣了下,紧张起来。

这位年少成名的宁国公,大梁没有人不知道他。当年于帐中决胜千里,击退百万雄兵,立大梁国威,说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为过。

他咽了口口水,嗓子发干。

谢九玄坐到椅子上,指关节在椅背上敲击着,漫不经心。

牢房中气压渐渐低沉。成武浑身绷紧:

“宁国公,您贵人,何必揪着我不放呢,我不就偷了几个小孩么?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?不知道的,还以为我偷了宁国公府的宝贝。”

谢九玄漫不经心抬起眼睑,浑身气势轰然压下,压得成武腿根发软,直接跪到地上。

他额头冷汗淋漓,瞪大眼睛看着谢九玄,难以置信:“怎么会——”

他又看了看管家,确信这股威压从谢九玄身上传来,他眼睛越瞪越大,脸色蓦地灰白下去,全身抖个不停。

“你,你竟然——”竟然有这么高强的武功。

“为什么——”为什么要隐瞒。天下人都知道宁国公不会武。

谢九玄轻笑一声:“你说呢。”

他斜倚着,漫不经心:“如今你知道了宁国公府的秘密,你觉得是我的刀块,还是那些人的剑快?”

他将一道气劲打入成武体内,成武疼得满地打滚。

“你以为只要不说,我就拿你没办法了?”谢九玄脸上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,成武却只觉得他是个魔鬼。

半个时辰后。

谢九玄将擦完了手的帕子扔掉,眉眼含笑,笑得让人心底发凉。

管叔脸色凝重,他欲言又止:“二少爷他……唉。”

今晚的主子,情绪有些不对啊。

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担忧。

谢九玄眸子里一片漆黑,路过一间牢房,脚下顿住,嗓音低沉:“打开。”

守卫忙动手:“是。”

“哗啦——”铁锁打开,里面的武者警惕抬头。

武者眸子里显然闪过疑惑。他不知道什么人将他抓来,他一直在等。看见宁国公的那一刻,他其实松了口气。

他只是奉命保护林小姐,这个理由不论怎么说都没有问题。

宁国公此人最是讲究法度,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他。

谢九玄扫了一眼:“放他走。”

武者眼睛一亮。这比他原先以为的那个黑衣人的帮手出手要好出太多,起码可以留下一条命。

侍卫立即将人放了。

武者躬身行了一礼,立即转身离开。

管家:“主子,这是——”

谢九玄冷笑一声:“他既然在暗中保护,阮宁怎么会如入无人之境进了房间,还刺伤了人?”

管家眼里闪过了然:“他没有出手阻拦,想让林小姐死在阮姑娘手里。他再抓了刺客,也能将功赎罪,或者,他有把握可以脱身。”

他摇了摇头:“此人被平南王妃买通了吧。”

谢九玄走出地牢,东方既白,朝霞满天,清晨光线熹微,映得他脸色透明。

“司马剑那个多疑的性子,他活不过今日。”

九幽抱剑而立:“主子,暗部已消去了所有痕迹,京兆府只能查到叛党头上。”

谢九玄看了眼天色:“将成武放出去,派人跟着,抓到跟他接头的人。”

说完,他戴上面具,身形如风,踏空而行,化作一道幻影,消失在院中。

管叔叹了口气:“上次主子连根拔起,毁了他们根基,如今到处抓小孩,他们这是狗急了跳墙。”

九幽面带煞气:“本就是邪术,早就该毁了。当年若不是贪狼带走宁思少爷,二少爷定不会教主子难过。”

管叔眼里闪过忧思:“二少爷小时候最乖了,都是造化弄人。”

九幽声音发冷:“不论他如今要做什么,敢对主子不利者,格杀勿论。”

管家看了他一眼,面上一道疤,从额头滑过右眼,若是再深一点,眼睛就毁了。

九幽看着偌大的府邸:“我的命是主子救的,谁敢对主子不利,我要他的命。谢宁思也不例外。”

太阳争破云层,洒落天际,为宁国公府笼上了一层薄薄金光。

“主子不会对二少爷出手的。”管家沧桑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。

宁景回到药庐中时,小乙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房中传来。

他脚步一顿,面色平静无波。

阮宁身上系着皇帝的命,她不能死,这是他昨晚伸手的原因。

他进去时,阮宁脸色好了些,头发披散下来,显得整个人瘦瘦弱弱,此刻正倚在靠枕上,面无表情张嘴喝小乙喂过去的药。

“阮姐姐,下回让花无痕多放点甘草进去,就会很甜啦!”

阮宁左手伸了几次,想将药碗端去,小乙躲开:“阮姐姐,你平日里是很厉害,可是如今病了呀!病了就要让人照顾,乖乖喝药哦。”

阮宁懒得争,两口药而已,她丝毫没觉得苦,胳膊一动确实牵扯到伤口,她便放弃了。

小乙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这才对嘛!”

又将一勺药喂进阮宁嘴里。

阮宁面无表情咽了下去。

宁景眉头拧了起来。

花无痕无聊得躺在榻上抠脚:“你做什么去了?一晚上哦。”他笑得不怀好意。

小乙好奇地看了眼宁景,不过,他如今有要事在身,顾不上理他,见阮宁咽了,忙又舀了一勺药喂到阮宁嘴里。

宁景抱臂斜倚在旁边:“依你们这般喝法,药效要过了。”

小乙犹疑地看着他。

宁景冷嗤一声,甩袖走到窗边,坐下喝了口茶。

小乙看了看碗里剩下的药,阮宁伸手:“给我。”

小乙端到她嘴边:“下次我喂得快一些,这样药就不会凉啦!”

阮宁一口气喝完,小乙将一块话梅放进她嘴里:“吃这个就不苦了,小乙最喜欢这个了。”

没过一会儿,厨房送来早膳,小乙自告奋勇,端了一碗粥过来:“阮姐姐,小乙喂你喝粥!粥太烫啦,不能一口气喝光,这个要慢慢喝。”

阮宁面无表情盯着他,小乙不自在地挠了挠头:“阮姐姐,你受伤了,手不能乱动。”

“我看别人生病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啊。”他喃喃,“小乙都没有生过病。”

花无痕瞧着这一幕:“这小家伙哪里来的,倒是挺有意思。”

他喝两口酒,扔起一粒花生米吃进嘴里:“你做什么去了?”

宁景慢条斯理喝茶,懒得搭理他。

“这姑娘昨晚闯了祸,你不怕今天有人找她麻烦啊?”他试探。

那边阮宁拗不过小乙,拧着眉毛张嘴乖乖喝粥。

小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

宁景冷冷地看着花无痕。

花无痕举手:“好了好了我不问了。我喝酒行了吧。”

他嘀咕:“长大了倒是知道晚上出去了,也不知道把我也叫上。”

宁景漆黑的眼睛盯着他:“你找打?”

花无痕闭上了嘴。

吃完早膳,宁景站在药屉前抓药。

花无痕没事瞎晃悠,瞧见他在一个药屉里抓了好几次,不由探头一瞧:“黄连?”

他瞅了瞅纸上一堆药里那占了小一半的黄连:“额滴乖乖,你会不会开药方?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医术?什么方子这么多黄连?”

宁景面无表情:“黄连,清热,解毒,她的伤口可能会发热。”

说完,他将药扔给小乙:“去煎,一个时辰,三碗水煎成一碗。”

药煎好了,小乙屁颠颠捧进来端给阮宁喝。

阮宁喝了一口,盯着小乙看了半天,眉头拧了起来。

小乙又舀了一勺:“阮姐姐,快趁凉了之前喝光,不然药效没了。”

阮宁没有张口,她将左手伸出来:“给我,我自己喝。”

小乙要躲,阮宁眼神一肃:“听话。”

小乙有些怕这样的阮宁,小心将药端到她嘴边:“阮姐姐,你还是不要动手,我端给你,你喝吧。”

阮宁蹙着眉一口气迅速喝光。

她松了口气。

见小乙没反应,她问了句:“话梅?”

说起这个,小乙就气:“宁景那个坏蛋说会影响药效,给我丢了。”

阮宁嘴里苦得太阳穴一跳一跳。

她抿唇:“给我一碗水。”

小乙端给她,阮宁一口气喝光。

宁景进来替阮宁把脉,他伸出如玉的手指,缓缓搭在阮宁脉上,眼睑垂下,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。

他的手指太冰,阮宁手腕上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她探究地盯着宁景:“你会医术?”

宁景撩起眼皮:“行走江湖,一副治疗外伤的药总没有问题。怎么,你不信我?”

阮宁淡淡地问:“中午的药为何跟早晨不同?”

宁景漫不经心道:“晚上跟中午也会有所不同。依据病患身体状况,药方也要加以调整。”

“有一点发热,喝完药睡一觉,烧退了就好了。”他一派光风霁月,神医风范,让人不得不信服。

阮宁确实感觉脑袋没那么昏沉,她缓缓躺下,闭上眼睛。

自从跟成武比试之后,她已经隐隐探到了五级的门槛,昨晚更是灵光一闪,她得快些恢复才是。

她有预感,五级快要突破了。

宁景见她睡着,将手从袖中抽出,垂眸盯着看了半天。

手指忍不住向掌心蜷了蜷,指尖碰到阮宁肌肤的地方那股热烫挥之不去,他眉头拧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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